好久了。
午后的阳光像魔法一样,绿油油的麦田,温暖而谧静的小村落。
小灵在弹钢琴,修长白皙的五指在那莹润如玉的琴键上如流水一般滑过,那活泼好动的少女,此时却收敛起自己的性子,沉浸于另一个美好的世界。
陆欣靠在树上,小萌和伊莎靠在她身上,她们倚在树荫下,双眼微眯,享受起这求之不易的午后。
你永远都可以放心的依靠她,无论发生了什么,无论是什么时候……只需要一声“老师”或者“先生”就够了。
白娲抱着弓,轻轻擦拭着。
大喵在摆弄一架老式收音机,一不小心,收音机掉到地上,触动了开关,传出一阵陆欣耳熟能详的调子……勾起她诸多思绪,令她一时间感慨万分。
【滚滚长江东逝水——】
【浪花掏尽英雄——】
【是非成败转头空——】
【青山依旧在——】
【几度夕阳红——】
……
小灵十指离开钢琴,皱着眉头,一刹那便从那种难得的安宁中脱离出来,她满脸不满的看向陆秋。
“哥!你就不能安静点?什么歌嘛……这么难听!”
“啊,抱歉抱歉,这玩意坏了!我竟然修不好它!”
陆秋双手合十向自己妹妹眨了眨眼,手忙脚乱的捡起那老式收音机,想关掉它。。
“小秋,先别关!”
微风拂过,翻起一片草浪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听着这歌,她想起一个老头儿。
陆欣微笑着伸了个懒腰,顺手将身边的两个小女孩揽在怀里。
【小辛,三国开始了我们就休息!】
那时她还小……但她记住了这句话。
【滚滚长江东逝水——】
她日盼夜盼,就盼着这个旋律,一旦听到这个音乐,她便会大喊:
“爷爷,爷爷,三国开始了!”
“好,你休息一会儿!”
这时她便如蒙大赦……
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弟子,一个好的弓箭手,无论怎么练习,她都一样射不中靶子。
所以她讨厌那个老头儿……
万幸那老头儿爱看三国演义,翻来覆去,百看不厌……也许这对那老人意味着什么?但陆欣理解不了。
老头儿有时候很聪明,言辞犀利得令陆欣无法无法反驳。有时候很呆傻,会盯着一件老旧东西发呆。
陆欣估计他是个老年痴呆,便买了一套三国演义的影碟。
每每练习弓术练得烦了,她就假借上厕所的功夫,播放影碟,这招屡试不爽,老头儿好像到死都没有发现。
老头儿越老就越傻,最后傻到找不到厕所在哪里,躺床上喝水都会把自己呛个半死。
陆欣嫌他咳嗽很吵,总会不耐烦的训斥他……
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陆欣就打开电视,随随便便的调到某个戏曲频道。
老头儿有时候会跟着哼哼,有时候会双眼发直,盯着屏幕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她们住在一间卧室,两张床被摆放在房间的两个角落,爸爸妈妈在另一件卧室,托付她好好照顾爷爷。
可她很烦那个老头儿,每天除了不厌其烦的督促她练弓,还不让她熬夜。
她看小说正看到紧要关头,老头儿却总是催促她起来走走,看一看远处。
他就像一个闹钟一样,让人不胜其烦,你对他发脾气他也浑不在意,仿佛听不见你的牢骚。
有时候他也会看一个戏曲看得腻了,陆欣便会很不耐烦的给他随随便便调到另一个频道去……他总是记不住频道数字,总是没完没了的去问陆欣。
他会拿出一个女人破棉袄,对它缝缝补补,每每这时,他便会带上个老式的破铁扳指,叫陆欣去帮他对针眼儿,因为他看不清楚。
他有时候也很聪明,他不让别人踩自己在门前种的小草……陆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种草,那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野草而已。
但总有人浑不在意的踩上去,毕竟那只是草而已,能值几个钱儿?
老头儿一气之下就在那草里立了个牌子——
【今天你踩我头上,明天我长你坟上】
然后真的没人踩了。
那年陆欣5岁,被狗咬了,他拖着年迈的身躯,追出整整10条街,找到那个养狗的大户人家,大闹一番,不顾那一家人的阻拦,将那条疯狗狠狠揍了一顿,自己也被揍得鼻青脸肿。
爷孙俩是相互扶持着,一瘸一拐走回来的。
但是在赤红的残阳下,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,陆欣也跟着他哈哈大笑,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放荡不羁的笑声。
然后他们都被陆欣爸妈狠狠训斥了一顿。
那天陆欣削了个苹果给他,陆欣没洗手,削得歪歪斜斜,乌七八黑,但他浑不在意的把那苹果吃得干干净净。最后,他把苹果核埋到了土里,指着那小土坑对陆欣说——等它长大,我的孙子就能练好弓术了!
后来老头儿死了,他们搬了家。
那苹果树一定长得很高,否则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呢?
她想也许很多人都和她一样,曾经有一个老年痴呆的爷爷或者奶奶……
那时候大家也都是一样的不厌其烦。
【白发渔樵江渚上——】
【惯看秋月春风——】
他们也是一样的爱看三国演义。
真的怀念那段时光,怀念你给我买来的那5毛钱冰棍,怀念你做的橘子鸭梨汤,怀念你膝盖中的箭,怀念你不厌其烦的唠叨。
可你已经不在了。
【一壶浊酒喜相逢】
【古今多少事】
【都付笑谈中】
“陆秋,关了吧……”
人得往前看啊!带着先辈的遗憾!守护好他没能守护的东西,对吧!
是的,好久了。
午后的阳光像魔法一样,绿油油的麦田,温暖而谧静的小村落。
小灵在弹钢琴,修长白皙的五指在那莹润如玉的琴键上如流水一般滑过。
陆欣靠在树上,小萌和伊莎靠在她身上。
白娲端来一盘甜点,放在小灵的钢琴上。
她抬手,凤尾蝶落在指尖。
她微笑着望向那身影。
你永远都可以放心的依靠她,无论发生了什么,无论是什么时候……只需要一声“老师”或者“先生”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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